林毅向人问清楚那是县尉的夫人,儿子还被狗咬伤了,实在是祸不单行。上前安慰道:“夫人,你莫要如此,我定给你儿子找最好的大夫治。”
那妇人转头看林毅,那晚林毅去过他府,故而认得元平候,想再他面前讨得更多同情和抚恤金,哭得更加厉害了,鼻涕一把把仙女撒花撒在林毅衣裳上:“拙夫生前豢养一匈奴,昨夜打伤人逃出去,我儿可怜啊——”
林毅也听县尉说过府上丢了个人,觉得此事实在发生得巧,但是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说死者的事,只好拉着县令找个远离哭声的地方商量,但是豢养奴隶这些事也不大光彩,更何况县尉才离世不久,县令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林毅只好拜托他去县尉府上问问,最好能弄到画像。
画像是在林毅实在高大刺眼的元平候光辉下赶出来的,县令不敢一刻怠慢就把画像捧给林毅,林毅道了声谢后便翻身上马,远离了鬼哭狼嚎之声。
画像林毅叫人照着画了百来张,分下去百姓寻找,很快就有了回音。
第20章 出城(2)
李大光绸缎庄内。
林毅听着老板噼里啪啦说完,老板最后指着屠牙的画像道:“这里有一个我倒是见过,不过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那三人自己要来我这里白打工,我瞧着还算是会干活的仔,就给答应了,没想到竟是林公子您要找的人!”攀上元平候就在此一举,老板岂会不使尽浑身解数说个底朝天。
林毅命人取来岑立和王病的画像,抖开,那老板瞪大眼睛瞅了半天:“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又好像没有。侯爷,跟那人在一起的两个都长得奇丑无比……哎!这个我想起来了,这个谪仙般的公子昨天黄昏时候还来草民这买了一套衣裳,可是草民看他那身段买的衣裳小了些,草民猜想那该是买给别人的。”
林毅指着岑立的画像,:“劳驾您再看看,那三人里真的没有这个人吗?”
老板指着屠牙的画像,笃定道:“肯定没有,草民担保!除了这个,另外两个面如恶鬼,哪有画上这样标志的一双人!”
林毅二话不说甩袖走人,上马抛下沾沾自喜的老板朝城门口疾驰而去。
城外好几个小村庄,王病见路过的壮丁都挽起裤腿下地干活,突然就想到在东山那座破茅屋,现在是再回不去了。
更让他心痛的还是司马烨的酒,那夜逃命都没来得及带出来。
“公子?公子?!”小六摇晃着王病的手,“出城了,您还要去建康吗?”
上虞离山阴太近,王病觉得不妥,北上建康也只是随口一说,羊入虎口这种事王病是不敢做。
王病回过神来摸摸小六的头,看向岑立问道:“你有要去的地方吗?”
岑立一直掀车帘看着窗外,楞了一会才回答道:“平阳。”
过了一会岑立补充道:“收敛尸骨。我父亲的。”
岑立是匈奴太子这事王病知道了,左屠耆王是匈奴游牧时期单于的儿子的封号,入主中原以来就仿照梁人改了称呼,制度也一并蹒跚学步学了过去。但是要说是太子,当今羯人为主的楚国太子还未出生,因此王病估计他是前朝赵国那个传说死于大火的太子,或者再往上数那个据说只当了一个月的太子。
平阳,那真是比去建康还要远得多啊。
王病识趣地没有再问,他们两人真是都君子得很,从不过分追问对方的私事,这其实也是他俩彼此唯一的默契了。
小六却生出一种人小鬼大的文人惆怅感来,连着一开始对岑立的戒备心都没了,过去拉着岑立的袖子安慰道:“我也死了爹,但我现在很快乐,他会为我的快乐而安息的。”
岑立瞥了一眼王病面无表情的脸,别过头继续看风景。
小六讨了个没趣,又趴回王病的大腿,一脸享受地闭上眼睛,手还紧紧握着一片衣角,怕那个清雅温和的人醒来就不见了。
屠牙把绳子交给另一个人,伸个脑袋进来嘀咕几句匈奴话,岑立都心不在焉地应着。
马车已经开始往东南方向行驶,王病心想:其实去更南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从会稽乘船走水路一路到东阳郡,再找一块清净的雅林继续过悠闲自在的隐居生活。
再下去就不是北上平阳的路了,岑立却还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屠牙脑袋又伸进来嘀咕了好几次,岑立最后都懒得再搭理他,干脆装聋了。
马车拐个弯进入山道,马车颠簸了些,王病腿麻得不行,小六终于睁开眼睛,闻到淡淡的檀木香味后放下心来,小鸟依人地在王病腿上蹭来蹭去。
王病却是怕痒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小六的头,岑立改装瞎子不再装聋了小声地哼了一声。
春光明媚,碧波万顷,早起的鸟儿争相找虫吃,鱼儿跃出水面又甩尾掉落。
就连岑立嘴角也弯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们在车队最后面,先是背后传来混乱的马蹄声,有人喝道:“停车!保定将军在此!谁敢不从!”
岑立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那些五大三粗的车夫哪里知道什么将军,光是听到将军二字就吓得绳子都握不住,岑立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看,差点没把车窗整个给扒下来。
哪里有什么将军,都是一群山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