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连的战士们沉默了,小红缨虽然是个孩子,可她说的没错,她是个红军。牺牲的父母都是红军,红军的孩子就是红军,哪怕她小,经历过血腥的反围剿,参加过死亡的长征,就是明证,不容置疑。
虽然用刺刀比划着,只是为了戏谑九班,只是为了报复的快感恶心他们,可是当小红缨抬出了红军二字,战士们才忽然醒悟了,她不是个普通战士。不能如此对待一个红军,只要是八路军,就做不到!战士们自觉地收起了刺刀,撤离了枪口,解了小红缨的绳索。
高一刀十分无奈,千算万算忘了这一茬,整个二连的情绪瞬间被泼了冷水,如果继续按照预想的,人质换鸡吃,好像不对劲了。拿红军换鸡吃?丢人的就不再是九班,而是二连!
直接把人给放了?也不行,事已至此,双方都已经杠上了,放人有损二连士气,这也不是高一刀的行事风格。
“死丫头片子,你行,你真行!”高一刀说话了,话是对着小红缨说的,语气虽然不善,面色虽然不虞,可是了解自己连长脾气的二连战士们知道,这是连长特殊的赞许方式。
然后高一刀转向仍然五花大绑的胡义:“姓胡的,今天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跟我单挑!你赢了,就爱哪哪去,输了,就得把鸡都给我留下!”
胡义看着高一刀,眉头都快挤成一个疙瘩了,没有最闹心,只有更闹心。这倒霉的高一刀,注定一辈子都是个冤家!如果没打过,胡义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挑战,现在两个人不只是打过,而且不止打过一回,差点打出个惊天地泣鬼神,你高一刀上瘾了是怎么的?还嫌麻烦不够么?还嫌不闹心么?
高一刀的身高、体重、力量和技巧全面超过胡义,胡义心里一清二楚,如果单纯较量,不是他的对手。无名村那次,自己依靠的是生存的本能,依靠的是那临时发作的头疼病,糊里糊涂把他给打趴下了;炮楼里那次,依靠的是杀意,是复仇之心,勉强和他打成了难分伯仲;现在,为了一笼子鸡,再和他玩一回命?这不是独立团,观众就是二连和九班,无论怎么想,胡义都觉得自己不划算,代价太大。
看到胡义一直在沉默,高一刀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怕了?”
“我怕过你么?”胡义的眉头还是皱着,顺嘴回答。
“那你是接受了?”
“不接受!”
“你可以不接受,交出那些鸡就行!”
“不交!”
“什么意思?”
“有人比你高,轮得到我么?”胡义说完这句,看了看远处的罗富贵。你高一刀想得美,要当众打败我让你的二连得意,顺便还要名正言顺拿走那些鸡。如果死要面子接受这个挑战,可就中了高一刀的一箭双雕计。所以,胡义决定把这件事转嫁到罗富贵身上,高一刀是个死要面子的德行,就凭罗富贵那熊一样的身躯,胡义断定高一刀会接受这个人选。
虽然罗富贵比高一刀还要高,还要壮,力气更大,但是胡义并不认为罗富贵能够打败高一刀,因为罗富贵缺乏勇气和经验,而这两点也是最关键的。这么做,至少不用自己出面跟高一刀玩命了,仅仅会输了那些鸡而已,事态会好得多。
高一刀顺着胡义的目光看向罗富贵,那只熊比自己还高半头,有着更宽的肩膀,更壮硕的身躯,想当初在炊事班院子里,四个二连战士都扯不住,在炮楼里混战的时候,他一扑就能倒一片,力气太大了。本意是要拿胡义这个仇家出气,现在他反而把手下人推出来做挡箭牌,计划的前一半岂不是要落空?
“怎么,怕了?”胡义适时将高一刀的台词还给了他。
让胡义这么一问,猛将高一刀还能说什么,他收回目光,定定地看了胡义一会儿,忽然吩咐二连战士:“给他松绑!”
这就算达成约定了,二连不再需要人质了,九班也不用再跑了,单挑定输赢!目的也更单纯了,就是那些倒霉的鸡!
……
罗富贵傻眼了,他的理想是当谈判专家,不是去做角斗士。他做梦也没料到,剧情会如此变化,这不是他想要的舞台。对手是谁?二连长高一刀!打遍独立团无敌手,鬼子如潮也敢七进七出,除了煞气爆发的胡老大能有几分胜算,谁还能敌?谁能敌?
残阳如血,洒开一副绚丽悲凉的巨大幕布,晚风飒飒,浮起一片飘渺的愁苦。高大魁梧的罗富贵,绝望伫立山岗,不胜凄寒,心底在默念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马良刘坚强和吴石头都返回来了,胡义和小红缨也被放回来了,二连战士们在对面站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环,黑铁塔一般的高一刀站在当中,不紧不慢地将步枪扔向手下战士怀里,然后开始一件件卸除身上的装备。
马良来到呆立无语的罗富贵身旁,拍了拍他那宽厚的肩膀,幽幽道:“骡子,时候不早了,准备准备吧,啊!别再多想了,他高一刀也是个人,不是神。再说了,只是比试比试,他还能打死你不成?有啥可怕的!”
“滚一边去!”这是罗富贵对马良的回答。
刘坚强第二个凑过来,一本正经对罗富贵说:“骡子,你是八路军,你是副班长,这么多同志都在看着呢,你可不许怂包!流血不要紧,再疼也得忍住,输人不输阵,气节不能丢!”
哎呀我个姥姥的,罗富贵瞅着刘坚强这德行就牙疼,挨揍还不让叫唤,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