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长领命去了,天枢立在殿中,似乎非常迟疑,欲言又止。
剑身明亮,映照出她冰冷的眼眸,楚晙收剑入鞘丢还于天枢,道:“还有什么事禀报,直说便是。”
天枢挣扎良久,跪地道:“陛下——”
话还未说完,一银甲女子直入殿中,跪地后来不及行礼,飞快道:“陛下,周帅急递!”
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楚晙撕开火漆展开一扫,沉声道:“辰州有异,周帅请求封锁州境?”
那女子叩头道:“回陛下,正是如此!辰州驻兵前日哗变,约有上千人!”
楚晙道:“周帅手持兵符,有先行之权,镇压便是,何须回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异处,需另做他议?”
女子急切道:“是哗变官兵与流民勾结,周帅难以抉择,这才恳请上谕封锁州境,以防祸端牵连贺闵二州!”
封锁州境后,通道紧闭。除却驻扎的军队,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只能等内乱平息后方能再开。叛乱初起时如星星之火,只需一夜,便可成燎原之势,此时封锁州境是最佳之选。
若非国战后周乾为表忠心,将兵符交出一半,如今她自可下令封锁辰州,不必请示皇帝。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辰州乱起,祸及贺州,一旦成势便会北上,若是不成即刻向闽州退去。她心中冷笑,什么哗变,辰州除却驻扎的云策军,另有藩王拥兵在此,若真是简单的哗变,一早便没了声响,哪里会有这般浩大的声势!
刘甄带着宫人无声出现在寝殿中,铺好纸张取来印玺,行礼道:“陛下,已经布置妥当了,后宫一切安好。”
楚晙抬笔下诏,加盖印玺。刘甄捧来木盒,放在桌边,取了小炉融化火漆,作封口用。
楚晙思索片刻,道:“辰州之事,请周帅全情定夺,不必再报。”又另书两封诏令,道:“一封给辰州州牧梁濮,一封给刑部侍中原随,此夜过后,哗变平息,命原随即刻追踪乱党。”
刘甄接过,以火漆封口加印,楚晙在殿中踱步沉思,心中推演辰州事变的种种变向。
一旁的天枢猛然抬头道:“陛下,臣罪该万死,今日接到贺州呈报,李大人行辕并未抵达行馆,她恐怕仍在辰州!”
楚晙倏然转身,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天枢深深一拜:“是,陛下,李大人尚未离州……且不知去向!”
辰州若是全境封锁,谁也不知道里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哗变的官兵若不能一夜间镇压,必然会成为祸端。若是能够镇压,但余患也会生事,首先必向官署发难,屠戮州官。
原随尚有周乾派人相护,但清平却不知所踪,州境封锁后,生死无话,全凭命数。
楚晙伸手按住桌案一角,喉头血气翻涌,嘴唇翕动,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往再度重演,云州的景象历历在目,依旧是紧要之处命转一线,却将她心中所压甚深的念头挖了出来。
她终是明白清平临行前的决然源自何处,此去未尝得生,却易求一死,将身置之度外。
她从未逼她选什么,也是心甘情愿踏入局中作饵,只不过是……是不肯再信她了。
此念一出,楚晙身形未动,手轻叩了叩桌案闭上了眼,睁眼后却是极轻一笑,这笑说不上甚么,只是双眼中并无笑意,仅余一片沉沉的暗色,却令天枢心悸不已。
楚晙收回手,顿了一顿,方道:“知道了,将信尽快送达罢,莫要耽搁了事。”
银甲女子俯身一拜,与天枢一道退出殿去。
刘甄收了笔墨,却见楚晙伸出手来:“帕子。”
她将软帕奉上,楚晙按住唇,眉头深搅在一起,白帕上透出一点粉,转瞬被血色浸透。
刘甄骇然:“陛下!”
楚晙将软帕丢开,自嘲道:“慌什么,朕还没死呢。”
刘甄立在原地,眼见她步步走向窗前,夜风穿过大殿,灯火摇曳,寒意透骨。
楚晙在风里衣袍翻飞,她望着天边一轮圆月,轻声道:“这世上,生不如死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她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手心沾了汗,风从指缝间漏过,微微有些发冷。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两块玉佩,那块稍新的不知为何从中断开裂成两段,断口如切,雪白依旧。
第197章 晚风
马蹄扬尘, 一骑于青山绿水间向南飞奔前行, 过了云遮雾绕的伏龙岭便是辰州境内, 遥见两山对峙, 河水滔滔,掀起碧波白浪, 一座雄关屹立于此。断雁关不负其名,关隘附近峭壑森然, 峰峦叠嶂, 承伏龙余势, 拥天堑成关,实为历代镇守重地。
而在断雁关后便是沃土千里, 云中郡终年被云雾笼罩, 在稀薄的晨光之下,如盘龙卧居于此,绵延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墨蓝天边繁星隐没, 驻守关隘的将士戴好皮套举高手臂,随着扑腾数响, 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鹰隼展翅下落, 有人忙为它戴上头罩, 将脚上的信筒取下,送往灯火通明的帅帐。
周乾在帐中等了一夜,她轻甲未去,肩头银羽纹饰闪闪发亮。亲兵将桌上的灯盏添了四五回后,破晓时踏着残缺的月色, 将十万火急的消息送了过来。
“陛下允了,信使快一步将口信带到,诏令约莫一个时辰后送至。”周乾阅后深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低声道。
她身旁赵军长用干布擦拭长剑,待剑锋银亮如新时才答道:“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