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一年级时,自己搬去北海道往。那一年,监护人和周遭的人不停更换着,谷协伸一也是其中一人。身为监护人的“谷协伸一”让自己感到非常不舒服,可是那种感觉又跟之前的“监护人”不太一样。自慰的事不用讲,他很少和其它人一样一直命令自己“给我想个办法”。不管做什么事,他总是笑笑的,从来没有生气过。可是有一天,那样和善的谷协伸一突然变得恐怖起来。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种“恐怖”,只知道那是种“害怕”而已。谷协伸一并不会害自己。就算知道,但只要待在他身边,自己就会变得无法思考,还兴奋地抖着身体。因为不喜欢这样,所以便从谷协伸一身边逃走。于是监护人就从谷协伸一变成了葛西医生,最后换成住在北海道的父亲。
自从搬到北海道后,每个礼拜都会固定去接受一次精神科医生的诊疗。会这样做,都是因为在东京的主治大夫这么说。
第一次遇到近藤医生时,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去了两、三次后,才渐渐觉得医生并不是自己的敌人,再加上那间医院的诊疗室也让自己感到很舒适。墙壁上挂着几何学图案的壁画,让自己神游其中,还有近藤医生的说话方式很平顺,没什么高低起伏,所以比起别人说的话更容易懂。有时候跟他只讲到两、三句话,甚至还有完全不说话的日子。
近藤医生从来没有硬逼自己讲些什么,也没有打断过自己的话。
“你被诊断成”自闭症“,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还是能具体了解那种病呢?”
在不知道第几次的诊疗时,近藤医生第一次使用了这个词。“自闭症”是以前母亲和医生跟自己讲过好几次的“名称”。
“突然、变得、害怕。”
“是怎样变得害怕?”
“变得很、奇怪。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会像电视一样忽大忽小。会感到兴奋,而且搞不清楚自己做什么。在那之后就会变得、很害怕、很奇怪。”
“你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曾经去想过原因吗?”
“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
医生的椅子响了一声。
“你会想说”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是很正常的,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自卑,或是心情沮丧。”
“不知道也没关系”,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自己。
“还有其它人跟你有着同样的‘问题’。虽然不是很多,但他们都面对跟你相同的‘问题’而生活着。我曾经遇过像你这样的人,你不只是能面对‘问题’,或许还能融入这个社会也说不定。”
医生笑眯眯的脸上也充满笑容。
“和我聊天吧!你可以跟以前一样,不想讲话的时候就不用说,只是每个礼拜都要来见我喔!”
依照约定,那每个礼拜一次的诊疗直到自己来东京前才结束。在那两年又多一点的时间里,自己学到了很多事,甚至还很后悔,为什么之前会不知道呢?医生也告诉自己说,其它人并不会像自己这样对“对话”感到困难,或是对“碰触”感到恐惧感。
“你说在突然转换话题,或是很多人同时讲话时,脑中就会感到一片混乱。不过,我们并不会这样。在我们的头脑中好象有个开关,不管是什么话题,或是跟很多人讲话时,都不会感到混乱,而能针对别人的话来正确反应。可是你并不一样,你天生就不擅长去切换头脑中的开关。不过只要反复练习,就能达到某种程度的水准。虽说或许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
“这、不公平。”
在知道别人毫不费力就能得心应手地“对话”,而自己却要花费如此大的功夫时,不自觉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人类的头脑具有柔软性,那种美好的机能却被视为理所当然,其实那简直就像是奇迹一样。”
医生稍稍地歪头思考。
“在你心中可有就算遇到讨厌的事情,但只要到达那个地方,便能忘记一切,只属于自己的重要场所?”在想着为什么医生会知道“那件事”的同时,自己便点了个头。一遇到不如意的事或头脑感到混乱时自己便会逃往四周都是柔和色调的地方。只要去到那里……心灵就能保持平静。
“可是你并不只有老待在那个重要的场所,而还会跟我说话,也跟周遭的人沟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没错,只要能待在那里,自己便会感到“安心又安全”,可是周遭的人并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当自己不说话时,就会命令自己“说话”;当自己不动时,就会命令自己“动”。在被强迫而感到混乱时,自己终于发觉一件事。要是能了解这种状况,或是能更了解别人的话,就应该能多少避免“感到混乱”的情况。
“因为我、有想知道、的事。”
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有人指责自己“很奇怪”,但自己就是不知道哪里“奇怪”。就算被说是“自闭症”,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大家对所谓的自闭症都有一种‘不太爱说话’的印象,但那并不是绝对。虽然同样是自闭症,但症状却是千奇百怪。虽说大部分的患者都有神经迟缓的症状,但之中偶尔会有一两个智商很高的人。只要有关数学的东西,都会比同年纪的孩子还容易拿到高分。要是有那么高的智商的话,就算在这个社会中一个人生活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