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眉头,梁九功继续打量着面前装有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宝瓶,耳中听到了传报:“司礼监果房!平安祥乐捧果送至!待验!”
“唔……来得倒早。”梁九功抬头瞧了下来人,又低头道:“拿过来放这儿,你那是要件,我马上就给验了。”
悦来嘴上应着声,心里直犯嘀咕:“竟然还通报送验的东西!这样就混不过去了……他倒嫌来得早了,早知道就走慢点,等等泗水……”眼看梁九功放下了手中如意,正要伸手去揭果盒上的封条,悦来心里一急,不自然地走了上去,躬身道:“公公这几日辛苦了,小的是果房贾悦来,特代师父向公公您问个吉祥。”悦来盘算着一般人听到这话必定要问他师父是谁,正好借此拖延时间。不料梁九功满肚惴惴,耳里除了皇帝大婚之事,其他一概听而不闻。他只是机械化地“嗯”了一声,然后手脚麻利地除去了封条。悦来不禁额头冒汗……
“公公!公公!”慌忙进来的是侍侯梁九功的小太监。
“泗水来了?”悦来的心又是一紧。
梁九功回转身道:“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
“公公,太、太皇太后驾到!”
“什么!”悦来和梁九功各自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那位贵气逼人的女性已经踏了进来。
“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吉祥。”梁九功和悦来连忙跪倒叩拜。
“快起来吧。九功啊,听说这回奉迎礼有不少稀罕物,我巴望得紧,特意来瞧瞧。”太皇太后慈眉善目地笑道。悦来刚想依言起身,却见身前的梁大总管一动没动,于是重又跪正。只听梁九功叩头道:“老佛爷,您大老远地过来,奴才可是当真受不起啊!您若是想看这些物件儿,吩咐一声,奴才一定忙不迭给您送去,这……”
“行了行了。九功,你老毛病又犯了不是?”老太后说着,身旁的宫女搀着她坐下,“我是玄烨的皇玛嬷,怎么?关心一下自己亲孙儿的大婚,又要折了你的寿?快别这么跪着扫人兴!赶紧起来!”
梁九功这才慢悠悠勉强强地起来了,悦来也跟着他起身。在梁九功给老太后奉茶的空挡,悦来心中暗想:“这马屁有几等拍法。明着拍是下等,绕着拍是中等,暗着拍那才是上等。眼前这梁大总管可说是个中高手,看他言辞平白,举动笨拙,叫人瞧着就觉得他脸上写了个‘诚’字,再加上他的这张脸,朴实真挚,又和善亲切,这么一搭配,就根本不是在溜须奉承,而是在说真心话。他这马屁功夫真恐怕是拍遍天下无敌手了……哎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两条小命还不一定保得住呢!泗水要是这会来,那真是跳进火坑了……”
正在悦来胡思乱想时,只听太皇太后道:“哎,差点儿忘了。苏麻,去把门外那提盒的叫进来。”她身旁的老宫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悦来一看,心中连声叫苦。跟着苏麻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泗水。
“太皇太后吉祥。”泗水跪下行了礼。
“起来吧。我半道上遇见他正往这儿赶,就带上他一块儿来了。对了,你送来的是什么呀?说来听听。”悦来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
泗水从容地站起身道:“是平安祥乐一对捧果。”
“糟了!”悦来在心里绝望地大叫。
梁九功奇怪道:“刚才那盒也是捧果,怎么又来一盒?”
悦来正暗叹他兄弟二人命比纸薄,却听泗水平静答道:“回公公的话,这是辛达年公公吩咐加送来的,说是这一对比原先那对更好,特命奴才加急送来。”
老太后点头道:“嗯……这辛达年倒是个有心办差的人。”
悦来听了大松一口气,偷偷朝泗水眨了眨眼赞他说得好。两人正庆幸时,太皇太后冷不丁说道:“说这对比原先的好,我倒要比比怎么个好法儿。这对果子是皇后拿在手里的,今天既然来了,我就亲自给验验。把那两个果盒都拿来。”
“吓?!”悦来和泗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梁九功上前劝道:“老佛爷,这万万使不得。这些东西奴才还没验过,可能有危险……”
“九功!”老太后皱了皱眉,“我老太婆今天非要见识见识!谁也别想拦着我!”
梁九功还欲出言阻止,一旁苏麻轻道:“梁公公,你就别说了吧。老祖宗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拦是拦不住的。”
“可不是!还是苏麻了解我。”
这边说得热闹,悦来和泗水却犹如怀揣着一块冰,整个人都凉了。等一下老太后一揭盖,那对烂苹果见了天日,他二人就别想有命回去交差了。泗水本就心如止水,只道天意难违。悦来心里却已是呜呼哀哉老半天了:“老天爷你也太不是东西了!让我生成个要饭的也就罢了,连我进了宫想转运都不帮帮忙!惨哪惨……”想归想,两人还是各自呈上了自己的果盒。
“我瞧瞧,我先瞧哪个呢?”老太后的手指在半空游移了一阵,终于打开了悦来手中的盒子。
这正是那盒烂掉的苹果。
悦来和泗水都不敢抬头,也无法知道太皇太后此时的表情。但心细如发的梁九功没有漏过她那一霎那的皱眉,他顿时惊觉了:“祸事了。”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等待判决时,那个辅佐了三代皇帝的杰出女政治家却悠然地笑出了声。太皇太后边笑边道:“这两个不也挺好的吗?弃之不用的尚且如此喜人,想必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