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谁天下,一世长安
半年前,他和萧宸带着夏殒歌,在关康的护卫下逃出天极城。城外已是一片枯骨山,不知何方的军队在郊外烧杀劫掠,官民混战,遍地狼烟。
局面已完全失控。
夏殒歌花影领主的身份暴露后,龙鳞更是对他们穷追不舍。
那天所有的记忆,是萧宸在前拼命抽打着马,挥舞着剑。韩英的刀如旋卷的雪花,落下便鲜血遍地。他抓住夏殒歌冰冷的手,撕心裂肺却喊不出声,只是双眼被泪水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一把刀从车顶插入,顶端滴着血,他咬紧牙关,斩月匕白光一旋,将刀切成碎片。可是更多的刀从四面飞入,“轰”地一声,车顶被粗暴掀开。
他狂吼一声,纵身跳出车外,斩月匕到处血乱长空。
那天杀得手臂发软,发麻,到最后已没了知觉。
生死攸关,莫千夜带领一路精兵杀来,突破龙骧军重重障碍,将他们送到天涯城余攸之的权势范围。
到达天涯城是一个夜晚,夏殒歌忽然醒来,秘密召见韩英。
夏殒歌那时实在伤得太重,感官已不那样敏锐,居然没发现有好几个人听墙根。
慕离清楚听到夏殒歌问韩英:“本宫交付的任务可完成?”
韩英黯然:“卑职无能,没保护好莫隽汝,他他已在混战中被乱刀分尸。”
现在想来,韩英那时虽说为了令他彻底死心,用的手段着实缺德。
所有听墙根的都吓得面如土色,以为韩英和公子中有一个必死无疑。
岂料,夏殒歌只轻咳两声,淡淡道:“你下去,没你什么事了。”
后来,所有听墙根的人都走了,就只剩慕离,锲而不舍等待意料中公子会有的反应。
后半夜,灯下萧索的身影茕茕孑立,一遍一遍重复四个字:“这样也好。”带着比哭更凄凉的轻笑。
对于莫隽汝,慕离承认最开始是嫉妒的,嫉妒他那么轻易地,颠覆了自己十年青梅竹马。
末了是心凉。
从头到尾,他希望没有这个人,或者他真的死了。
可那晚,他也忍不住捂住嘴,眼泪大颗滚落。
回翊国后,夏殒歌的伤似乎好得很神速,半个月后就开始舞枪弄刀,亟不可待帮助夏子翎平定六部,精力充沛更甚往日,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处理军政折。
只是在做这一切之前,他提了个很奇怪的条件,不要任何职位,甚至除了他、萧宸、韩英、余攸之、夏子翎、夏景宥六人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都成了禁忌,被刻意忽略,遗忘。
他知道莫隽汝还活着,不但活着,还活得风光八面。本打算一直隐瞒,公子不问他就不说,可每每看到公子眼中不经意的痛苦,心就会被狠狠一刺。
终究是不忍。
终是有一天,忍不住告诉公子真相。
而夏殒歌的反应更出乎他意料。
只是极淡漠“哦”了一声,嘴角扯出复杂的笑:“韩英说他死了,那就是死了吧,我不是说过不要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连起初最担心他的慕离也放下了整颗心,以为公子真的死心了,忘记了。
这年秋天,似乎一切都有点顺利得出奇。
六部中实力最强大的天阑王被千军万马之上砍掉了首级,实力第二的太平王见势不好变了立场,协助夏子翎对别部叛军反戈一击。
自此,六部叛军节节败退。
那也是很平静的一夜,六个人在毓明宫商议战后事宜,余攸之提出镇国军进驻翊国时日太久,怕日后不方便。言下之意是平叛大势已去,镇国军可以回去了。
当夜乘兴而散,并约定次日一早在金羽台为余攸之设宴饯行,并在城外大宴犒劳镇国军。
几年的相濡以沫,几个人都淡化了身份地位的尊卑,亲密如一家人。
唯一的不妥,是余攸之反复请求夏殒歌明天去,不管夏殒歌含笑回复了多少声“是”。
慕离在一旁听着,觉得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余攸之像要生离死别。
第二天,六个人在金羽台从清晨等到日中,都不见夏殒歌的影子。
夏子翎有些不安:“三弟今天怎么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夏景宥皱眉:“这孩子从不这样。”
慕离在旁听着,心被不祥的感觉重重一击,突然狂跳到宛如末世的挣扎,他惊恐张大眼睛,拔腿冲向毓明宫方向。
桐叶从大窗飞入,细碎如黄碟展翼盘旋在夏殒歌身侧,一只蝴蝶静静停在他额上。他睫羽微合,浅红双唇轻抿,就像此刻这样。
大红礼服整齐折叠,放在小桌上,衣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繁丽的图案,略一晃动,柔软光泽如水波层层漾开。夏殒歌穿着睡袍倒在地上,手却攀着放礼服的小桌。
那礼服光鲜矜贵,是公子即将迎来的美好生活,他却死在“昨天”通往“今天”的门前。
此后的三个月里,夏殒歌再也没醒来。
一直是这样的神情,冷清而漠然。
外面的世界纵然风起云涌,也激不起他半分感情。
太医看了半天直摇头,啰啰嗦嗦说了大堆听不懂的术语,最后他沉不住气,当着夏子翎和夏景宥的面揪住了太医,咆哮着要他用人话把公子的现状说清楚。
“公子是许多年的痼疾沉疴,能活到现在已是天恩浩荡,这一爆发”太医被他揪得打跌,真相却从不容情。
夏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