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摩挲着手中的玉雕印章,这枚雕有饕餮的印章已伴他有三十余载了,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么多年,遇到很多危险,总能安然躲过去,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徐陵隐隐觉得是这枚印章上的瑞兽给他们带来了好运。
当年与他们一起从北京城里逃出来的人很多,过半的人死在了逃难的路上,他们躲过了几次惊险,最后能活着过了长江,来到南方的,不到五人,除了他与师兄全须全尾,其他人缺胳膊断腿的,十分凄惨。
如今在上海,日军洋人横行,有多少华国人横死街头,饿死巷口,他们有惊无险地活到了四五十岁。其实最神奇的是,这印章居然能伴他到现在。印章小巧,装在一个灰色的挂袋中,平日他贴身放着,过往逃难中,但凡值钱的东西被人抢得抢,偷得偷,唯有它,安安稳稳地挂在他脖子上。
如果他有孩子,这印章将是传家宝的不二人选。
他与师兄都未婚,遗憾吗?
徐陵轻笑。
怎么会遗憾呢?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与心意相通的人过一辈子吧。师兄做词曲卖给百老汇,而他呢,在巷口摆个早餐小摊,收入甚微,好过无所事事,虚度余生。
过了四十七岁的生日,过了四十八岁的生日,过了四十九岁的生日……很快,他也年过半百。在这战乱的年代,五十多岁已是长寿了。相比同是知天命的老人,他们身体健朗,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徐陵一直觉得,能陪师兄活到耳顺之年,不虚此生了。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生命,暂停在了五十三岁那年。
1937年8月28日,日本战斗机轰炸上海南火车站。天空掠过的战机轰隆隆震慑了被吓破胆的华国人,炸弹嗖嗖地投下,每一颗都j-i,ng准地投到人口密集处,炸毁房屋无数,炸死活人无数。
徐舒与徐陵的住房近火车站,他们这片平民区受灾严重,但闻“轰轰轰”,整片大地都震动了,建筑物倒塌,人们惨声惊叫,伴随着悲凄地痛哭声,多少人y-in阳两隔。
当时徐舒与徐陵都在屋里,年纪大了,午饭后,正想午休,还没坐下,天空一声惊雷般地轰炸,房屋摇晃,墙壁断裂。
徐舒的身体里有卡罗尔的灵魂共存,他很快感到危机,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拖起徐陵往屋外跑。然而,毕竟年纪大了,两人的反应再快也比不上年轻人,在快出大门时,横梁支撑不住,整个往下坍塌,千钧一发之际,徐陵推了徐舒一把,将徐舒推出了大门,而他半个身子被压在了废墟下。
徐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大量的血从徐陵的口中喷出。
他张了张嘴,想呼唤,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跑……跑……师……兄……”徐陵想露出一抹一笑,却痛得眼泪直掉,嘴里的血像喷泉一样的往外涌。
那一刻,徐舒似乎愣了,如木偶般动都不动。大地还在摇晃,头顶上的轰炸机嚣张,无数的碎石ji-an起,划破他的脸颊。
卡罗尔猛地一震,j-i,ng神力暴增,突然,他拥有了身体的主控权。
徐舒僵硬的身体在卡罗尔的c,ao控下,重新拥有了灵魂。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初入这个“梦境”时,他有过片刻的身体主导权,后来很快失去了,就这样与“徐舒”的灵魂共存了几十年,随他们浮沉了半生,如今,在面临“爱人”徐陵的死亡,他再次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
也许是徐舒接受不了“伴侣”的死亡,所以暂时“躲”起来了,也许是他的灵魂受损了,不管如何,卡罗尔很快冷静下来,他爬到徐陵身边,握住他的手,徐陵只剩一口气了,绝望地盯着前方。
他的视线模糊,快看不清了,可还忍着一口气,想对师兄说什么。他知道,他死了,师兄绝不会独活,但他不想师兄陪他一起死,至少……至少要看到华国的大解放啊。
他们蜗居在一隅,虽只是一介平民,却时刻关注着天下大事。这片大地,满目疮痍,何时才能归为太平?
“师……兄……师……兄……”他喃喃着,眼前一片黑暗,他知道,他快死了。
卡罗尔紧紧握住他的手,跪在他身边,伏下身,贴在他耳边。“我在……我在……坚持住……”
这具身体拥有sān_jí以上的j-i,ng神力,合理应用,可以做很多事。徐舒不会应用,自来未来的卡罗尔却应用自如。但见一团小旋风从他周身转起,渐渐转强,压在徐陵身上的碎块浮空,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一点一点的挪开了,慢慢地露出了血r_ou_模糊的下半身。
卡罗尔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是日本军机轰炸未完,何处是安全之所?
徐陵一直在喃喃着,卡罗尔只得找到一个暂时算安全的地方,揽他坐着,擦干净他脸上的血,静静地听他说。
“师兄……不要……难过……师弟……先走一步……”每说一个字,都喘一口气。
“没事的,师弟,你不会有事。”卡罗尔心里悲哀,他知道这是徐舒的,可也共鸣了给他。
“这个……给师兄……”徐陵困难地掏出怀里的布包,里面是饕餮玉雕印章。
卡罗尔接过来,轻轻地摇晃着头。这个印章,徐陵像宝贝一样的贴身放着,睡觉都压在枕头底下。
“打……打开……”徐陵费劲地说。
卡罗尔迅速地打开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