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壳儿发起了高烧。
向来硬朗的他,终于还是没能忍受住深入体内的痛楚。
他梦见自己在爬一座山,很高很高的山,仰着脖子都望不到顶的高山,却要他两条腿爬上去。
这真是难于上青天的状况了。
不仅如此,山路上还障碍重重,刀山火海荆棘冰窟,他挨个地走过去,尖锐的痛楚从腿根传遍全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身体就像针插似的痛得难以忍受。
这是个噩梦。
梦里的苏壳儿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一阵敲门声唤醒了他的意识,也将他从梦里拉回现实。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不减分毫。
“谁啊。”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石子磨过一样粗砾,干得快冒烟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发烧了。
门外无人应答,敲门声又响了几下。
苏壳儿起身下炕,给傻子买的药还剩一点,他打算煎一副喝喝。
打开门却愣住了。
门外傻子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站着,看到门开了,理所当然地绕过苏壳儿进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这是……
屋里锅碗瓢盆挨个响过的声音明确地诉说着,没错,傻子就是到点回来吃饭的。
苏壳儿无奈地回头:“我没有做饭,你就在郝大娘家吃吧。”
这样说着,苏壳儿注意到门边上委屈地站着的倪丫。
“他说什么也不吃我们家的饭,非得要回来……”
“这样不行,他傻,听不懂你们的话,你们得拦住他。”
“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谁拦得住他啊。”倪丫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了,伤心的就好像养了别人家的养不熟的宠物一样。
傻子就是这只宠物。
苏壳儿明白她们对傻子的态度和想法,却抱着“她们一定会给他好吃好喝”的想法坚决地舍弃了他。
“我明天就走了,”苏壳儿别过眼,“以后就不回这里了,他要来就来吧,来过几次没饭吃也就不会这样了。”
“啊?苏哥哥你要走了?去哪里啊?”
“去县城里投奔亲戚……带着他累赘不方便。”苏壳儿支吾着。
那边傻子没找到吃的,竟然生起气来,将锅盖使劲一盖,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沉闷中似乎掺杂了一些清脆的断裂声。
苏壳儿打眼去看,果然看到了锅盖上的裂缝。
傻子把木质的锅盖打坏了。
好嘛,反正他明天就走了,反正他家里也被砸的不剩啥了,反正他连自己都被人糟蹋了,一个锅盖而已,砸吧砸吧。
苏壳儿阖上眼帘,强忍住泪水。
肯定是病痛让他变得脆弱了,明知道不能和一个傻子较真,却还是觉得好伤心。
他强迫了他,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学会了发脾气。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你把他带回去吧。”
“带不走的,傻哥哥虽然傻,但是可拗了,你明天就走了,再留他一晚上吧,”她拿出出场必带的食盒,“我看你们也没有做饭,刚好还有点糕点,你们拿去吃吧。”
苏壳儿接过食盒,随手递给了傻子。
“好好对他,”他说,“变成傻子,也不是他愿意的。”
倪丫点点头,面色竟也有些沉重。
送走了倪丫,苏壳儿又躺回了炕上。
他太高估自己现在的体力了,他已经懒得熬药了。
算了,受着吧,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
“桌上有点心,吃吧。”
他说完这句,意识就混沌了过去。
☆、第 16 章
傻子其实已经有点自我意识了。
至少他认识面前桌子上的糕点盒,知道里面有他喜欢的好吃的,也知道躺在炕上的这个人,是他有记忆以来最亲近的人。
一个傻子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吃完喜欢的食物,再躺在亲近之人的身边。
这一切他做的理所当然。
苏壳儿发烧了,像个火炉似的向外散发热量,随时可能因为高烧而送命。
但是一个傻子是不会有这些常识的,他只觉得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有个温暖的东西偎着很舒服,于是他紧紧地搂住了苏壳儿。
鬼无常所练武功阴狠毒辣,连内功心法也是为正道所不齿的阴柔派,这导致他的体温一年四季低于常人,又加上性格本就冷淡从无波动,若不是心跳还在就该怀疑他是不是活死人了。
就是这样凑巧,他这特殊的体质救了苏壳儿一命。
后半夜,苏壳儿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
意识一回笼,嗓子冒烟似的干渴就难以忍受了。
“水……”
声音响在空旷的夜里,他才想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哪里会有人给他倒水。
挣扎着起身,马上感受到腰上不容忽视的力道,转眼一看,傻子在一旁睡得正香。
这个傻子!
苏壳儿挪开他的手,起来喝了点凉水,冰渣渣的凉水一路顺下去,润了喉咙却也激了肠胃。
苏壳儿一阵哆嗦,赶忙又钻回被窝里去,被子还是那床被撕坏的被子,不过盖了两天,却也觉得还是能将就盖的。
人不能惯,这个天,冻死的都有,他有被子有暖炕已经很好了。
但是看着炕上的傻子,苏壳儿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躺回去。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同床共枕就不是单纯的睡觉了,哪怕傻子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什么也没发生,苏壳儿还是害怕地不敢上前一步。
望望窗外,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