疚。”元妃道,“若是心下实在过意不去,就去阻止他作恶。”
黛玉怅然,无力道:“可我不过是一深闺弱女,他如今已有势力,两位舅舅又对他倚重有加,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又能做什么……”
“我自踏入修行之途便立下重誓,不得以神通干涉凡人之事,在此事上,我亦不过是一深宫妇人,除却不痛不痒的申斥一番,也做不得什么。”元妃寒着脸道,“既如此,便托付给能做的人去做。黛玉,替我约见银鍠赦生。”
黛玉心头一跳,抬眼看了过去,却只见元妃眼底寒光一闪即收。
当晚人定后,赦生应约而来。元瑶与他密谈半个时辰,他即匆匆离去,黛玉隐约意识到他们交换了一些条件,又不是很确信,只知隔日贾赦便中了风,又过了几日,贾雨村出外时不慎坠马,摔得半身不遂,只得上表告老还乡去。两个算不得大员的官儿的隐退在朝堂上激不起半点水花,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被新一轮炸响的消息吸引了过去。
皇帝下诏,召集天下翰墨精通的才子,遴选出五十人,要与京中才女同殿献诗,以为阴阳和谐、野无遗才之盛举。
此诏一下,别说男子们新奇万分,闺中亦是激起了千重惊涛。陈德妃所出的上华公主素日是个淘气不省事的,闻言十分雀跃,连声撺掇着叫众才女大显身手,给那些应召而来的才子们点颜色看看。众才女能被遴选入宫,哪个不是出身显赫,被家中万千娇宠?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素日私底下只恨自己不是须眉男儿,可以进科场、入仕途,与天下男子一较高低,闯出一番事业来扬眉吐气。如今这么一个金灿灿的机会从天而降,哪个不欢呼雀跃?公主不助兴,她们尚要淘气,公主这一发声,她们益发的起了兴,当即纷纷应和。
七嘴八舌、莺啼燕语间,忽有一个温婉的声音迟疑着开口:“论理,我们女子只宜以针织女红为本,笔墨诗词自家玩玩可以,怎好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去卖弄呢?还是应以守拙为先得好。”众人回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傅秋芳。
傅秋芳也是京中闺阁圈里有名的美人,可惜出身不显,她兄长傅试又打定了主意要借着妹子的婚事走上青云路,却不想想哪家权贵肯求娶一个根基寒微的小姐?一来二去,便把妹妹拖到了二十多岁,年纪一大,愈发的嫁不出去了。恰逢吏部员外郎周有德丧妻,听闻傅秋芳美名,托了官媒上门求配,傅试犹嫌对方官职太低根基浅薄,正欲拒绝,不想惹恼了自家老母,劈头盖脸的把他好生数落了一番,自己做主为女儿定下了婚事。周有德对这位未过门的娇妻倒是重视,傅家门户低微,本无资格送女入宫参加文会,是周有德将族中名额转给了傅秋芳,才有了跻身的资本。
众才女本来都在兴头上,陡然被浇了一盆冷水,自然心中不悦,但见说话者是傅秋芳,一半人便没了声音。傅秋芳的婚事她们或多或少的都听说了一些消息,继室本就难做,且听说那周有德的原配还留下了二子一女,料想傅秋芳嫁过去之后只会越发的艰难。除了本份本份再本份,她还能做什么呢?笔墨诗词,这是闺阁女儿消遣时光的雅事,傅秋芳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兴致了。
可惜一半人是熄了火,另一半人却被踩到了尾巴一般不依不饶起来:“傅姐姐从前可是咱们脂粉队里出了名的诗人,每回有新诗问世,在京中可是有无数才子公子翘首等待、交口称赞呢!傅姐姐做了榜样在先,我等追随追随,有何不妥呢?总不成要应了那句……”究竟要应了哪句,却又掩口而笑,不说了。
然而这个不说,自有其他人帮她说:“应了那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说着瞟了傅秋芳一眼,故作惊诧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傅姐姐不会生气吧?”
又有女孩子小声道:“别理她,咱们只管做咱们的,公主都由着我们去了,凭她是谁,还能管着我们不成?”
你一句我一句的挤兑,说得傅秋芳脸青一阵红一阵,终是忍不住哭了。哪个不知道闺阁女儿的笔墨不宜外扬?偏偏她前世不知造了什么孽,这一世得了傅试那样的哥哥,唯恐她的名字不给那些男人传得家户皆知,每每逼着她身边伺候的人把她的诗稿偷抄出来,可劲儿的拿给外人显摆。除却青楼女子,也只有她的诗词传得处处皆是,她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赵宜弗作为赵家唯一待字闺中的姑娘,赵家特意推出她来参会,日后论嫁之时也是一桩文雅资本。她心肠柔软,一见势不妙连忙劝解。另一边探春虽也觉得傅秋芳的话过于丧气,但怜惜她处境确实狼狈,又知道她的兄长傅试是父亲贾政的门生,素来得贾政另眼相看的,便也不好任她继续成为众矢之的,当下也把傅秋芳拉去了一旁低声抚慰。黛玉本自坐于角落钓鱼,见她们哄闹成一团,便放下鱼竿笑道:“大家平日里都是姐妹,如今应召参与文宴,又都是天家词臣。又不是中秋节抢月饼,此时争白也是枉费力气,没得坏了和气。依我看呐,说多少道理都无用,末了到底不过就是那四个字。”
“哪四个字?”华阳公主见她出头,不好放她一人做那出头鸟,连忙搭腔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