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元瑶淡淡的“哦”了一声,黛玉直觉的感到她的情绪不高。不知为何,她蓦然想起元妃与赦生相斗的那夜,□□如龙刺出,映亮了一天地的月华霜雪。
冷绝,亦美绝。
“最近几年,似乎一年赛一年的寒冷……”她抱着手炉若有所思的道,确认抱琴退出去后,方转目看向元瑶,“此事与大姐姐有关,是不是?”
“你倒是会猜。”元瑶道。说归说,却既没有肯定她的猜测,也没有否认。
黛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粒粒的拂过手炉上细小晶莹的宝石,状若无意的问:“贾元春这一世过后,大姐姐有何打算吗?”
不意她忽然问及后事,元瑶有些意外:“修道之人,既能踏入此道,自然是希求长生不老、霞举飞升的。不然还能求什么?”她垂下眼帘,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晦色,“你的终身有定,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事,此后也可专心修行。你且过你自己的日子,日后也不必来跑这一处的腿了。”
黛玉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了,睡觉去也。
黛玉:孩子的事儿还早着呢,别催呀。
黛玉:大姐姐你干什么去?你不管我啦?
赦生:……
赦生:甚好。
☆、芳草
在又一场鹅毛大雪将京中封冻成一方素色天地的时候,黛玉终于扛不住这凌厉到不像话的冬寒,和赦生商议过后,举家迁到了而无园居住。此园正是先时太上皇赐给她的景山别业,从前唤作“玉泉苑”,黛玉更名为“而无园”,取五柳先生“而无车马喧”句的出尘之意。这座园子旁的倒还罢了,内里的一眼温泉确是极好的,在这呵气成冰的季节里,每日里能舒舒服服的泡上一阵子,让温热柔香的泉水沁透四肢百骸,日子便格外的逍散松快起来。
闲极则生动,加之近日来屡屡心有所感,黛玉便联络了各府的手帕交,又重启了修书的计划。不同于仅限于立朝以来妃嫔诗文的上回,此番她将征稿的范围扩大到了京中闺阁之中。不管是游戏遣怀,还是呕心之作,亦或是祖辈、母辈传下的文稿,皆可收录。凡被取中者,黛玉会奉送精心做出的人物小传一篇附于诗文之后。黛玉之才学自不消说,当日琅嬛文宴一战成名,御笔亲封的郁离君,世人能得她一字、一纸已觉得面目生光。而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有资格让他人为自己立传的?有此殊荣的男子尚且寥寥无几,何况是注定默默无闻的女子?如今从天而降的机会能得黛玉亲自立传,谁不踊跃争取?故而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各府闺秀派来送文稿的仆妇已然挤破了而无园的门槛。
黛玉仍觉不足,打听得哪家祖上出过那有名的才女的,便送上拜帖,亲自上门去求文稿、探问这位才女的生平事迹。顺利的话,当日便可满载而归,不顺利的话,被主人家敷衍了事、乃至于吃闭门羹也不是稀奇事。她倒也不恼,拿出那刘备三顾茅庐的细致劲儿来,得空便要访上一回,能磨得那家人转来便罢,实在磨不转,便托给赦生去办。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交涉的,总之她总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于是这年的严冬,郁离君马车朱色的车轮从积雪的长街上碾出扎扎的清响,朱红的车幔与马匹素白的鬃毛飞扬,在冷彻的寒风间呼啸而过,如此与烈烈冬寒格格不入的鲜活艳色,成为了京中百姓眼中难得的风景。
“区区一个深宅妇人,从前仰仗着皇太后、皇后娘娘,奉旨为后宫修书,也还合情合理。看看如今她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自己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已是可恨至极!还将各家女子都带得心思活泛、不安于室!也太不像话了!”
“多少勋贵要臣、雅士豪杰都难入青史,这林氏不过是一介女子,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自比史官,为一干脂粉娥眉立传?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呀!”
一干文章先生们痛心疾首,被黛玉这张扬的作风气得恨不能一头撞在柱子上,以颈上鲜血匡正这歪门邪道的风气。然而他恨自他恨,黛玉自不理他们,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想做之事。文稿的征集、甄选、抄录、评点,样样都需要极大的精力与心力方可支持。何况黛玉还要为择出者做人物小传,更要竭尽才思,务必将其人写得极尽风神气骨才好,自然更是消耗精神。好在黛玉一直教授身边的丫鬟们读书,紫鹃、雪雁和春纤已经很有些底子了,就连藕官和病愈后跟来林家的柳五儿也被教着识文断字,如今也很是识得些字了——正好全拉来打下手。有了这几个丫鬟的助力,黛玉倒也支持得来。
一颗石子投入静如古井的湖水,荡漾而散的注定不会只是一圈涟漪。这日黛玉又驾车出行,赦生则留在而无园辟出的校场中练武,知道元瑶要专心修炼后,赦生修行的劲头登时猛增。修行虽不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然则当你所立意超越的对手勠力精进之时,你却不偏不倚的停留在原地,自然不似退步胜似退步了。
纵使,结合过往的所见判断,黛玉一点也不认为赦生能够实现他的壮志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