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喉结分明的动了动,饶是苏少衍只当没看见了,嘴角一扬,目光已然掠到了清晨街道的熙攘人群里。
素白绸的里衣、描流云暗纹的中衣,最后才是水洗天青的织锦外袍。少年时,也不是没曾帮过这人穿衣,比自己略低些身量,视线俯下来,就能刚好的看见他纤质灵动的长睫,而左眼尾下的一颗黛色泪痣则是他最中意不过的了,连朱砂都点不出的风情,尽悉凝在了这一笔的真实上。所以到最后,那一身穿好的衣服,总都又被自己一件件除了去。
“皇上手抖了呢,还是草民自己来罢。”力道不轻不重的拍过李祁毓的手,苏少衍勾笑着扣过粒领口的盘云扣,“有些事皇上做不来,又何必勉强呢?”
“少衍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不懂推诿,不知承懂,总似一副任人摆布的垂袖站立的模样。倒是现在……李祁毓顿了顿,倏地反握住他扣扣的手,直将墨瞳狠狠对上了,“折磨朕很有意思,是不是?朕知道,你一直心里不痛快,朕都知道。”
若不然,你不会要学会了那么多的招数来保护自己,也同时变相的来折磨朕,正如朕当时一次两次那样不留余地的待你。他抿了抿唇,终于松开手,“少衍,还记得十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踏上燕次的那块土地时,你答应过先帝也答应过朕的么?”
“如果你不记得,朕也不介意再多一次重复,只是现在朕唯一要你明白的……”他吸了口气,瞳色一时深极,“沈殊白是你的劫,但朕,是你的命。”
“皇上是认真的么?”容色瞬了瞬,怔了片刻苏少衍这回倒真心实意的就要准备开口,怎奈何——
“不堵上你的嘴,你又就要开始满口胡话,所以朕……不准!”
一大清早,人才刚刚清醒,哪知又被人拥吻着就要打回原形。待苏少衍好容易喘了口气,才用不咸不淡的调子刻意道,“再不出门,真就只能去看夕阳红了。”
李祁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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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一层薄金洒下,云霞皆染了红日的颜色。
极目一线水与天平,万顷波光倒映着天空的云青,海风很浅,像是拂动着浪花一层层的推进。
褪了鞋袜,李祁毓拉着苏少衍的手踩在绵软的细沙上,每走一个脚印,又都很快被浪花填平。
在商州,白砂湾并不是处游客选择最多的海滨,一来此处离市中心偏远,二来,此地范围狭小,再加上又地处迎风口的位置,向来也就不为世人所喜。正因此,即使在辰时这种最热闹的时候,这里都显得极是安静。
“少衍,你知道看见这片海,会教人回想起什么么?”李祁一手搭过苏少衍的肩,低沉的声音一如望着往昔尤发感慨,“十一年前,你奉先帝之命去往蜀中,我心中担心,便连夜赶了过去。之后横山栈道意外炸毁,好在你我轻功不俗,才没被活活摔死。”
“你不赶来,我也不会有事。”侧目望了眼李祁毓,视线便又收归到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真的,那时我就想,早晚有那么一日……”
“一r,i你要离开我么?”
“君君臣臣……”几年情分,往往到最后还不是殊途同归?苏少衍微垂下睫,“在燕次那几年其实……也够了。”
“朕陪你吃过苦,你却没陪朕享过福。”墨瞳早已转向苏少衍,李祁毓带些悠然的叹了声,“其实朕是想说,后来在峡谷中我们一起呆了的那几日。你给朕烤了没有味道的小鱼,还跟朕说你以前喜欢颜羽,后来你发热,朕背着你走了一夜的路,再后来你第一次主动亲了朕……”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耳后根子似又开始发红,于是索x_i,ng将苏少衍一并按入自己胸膛不让瞧见了才又继续。
“这些朕都没有忘记过。”他的声音很轻,像随时能被水平天远的海浪吞没。
“可朕后来就是不敢想,一想,就又会觉得你那张脸出现在了朕面前,然后对朕看似很有道理的说‘接下来你会发现我更多的优点。’或者是‘我苏少衍从来摸着良心讲话,从来不耍嘴皮子。’”
“这话我有说过?”咦了声,苏少衍蹙了蹙眉。
“看罢,朕就知道你不记得!”只将怀里人看似凶狠的捏了把没r_ou_的肩头,李祁毓继续,“朕就最恨你这点,明明比谁都清楚,但就爱揣着明白装糊涂!”
“像颜羽这样的姑娘,大概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苏少衍顿了顿,仿佛唯有用这一笔的凝滞方能理清思绪,“不管是她之前的多情,或者之后的无情。”
“但她骗了你。”提及颜羽,那个替苏少衍生下苏寄的颜羽,李祁毓的态度就怎也好不起来,“而且她还是个狐狸j-i,ng!”
“狐狸j-i,ng也被你除了不是吗?”一声叹,苏少衍对上他的眼,询问的语气总似比之后的这番话语更动情,“如果,只是说如果,小羽最后没有害你南征失利,你是不是最后就能放过她?”
“少衍,我做不到。”迎上的墨瞳幽而黑,像藏着吸引进去的魔力,李祁毓凑近了些,望的更加专注:“甚至后来在得知姓沈的对你做过和朕一样的事……每每一想起,朕都会想亲手杀了他!”
“既然如此。那么钟庭翊、陆容止、崔诺汐、还有楚江王李祁祯,这一个两个,皇上都当草民是眼瞎了么?”
调子有些冷,李祁毓也非是听不出,但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答,也想不出该怎样答答案才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