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宅并不算大,总共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宅院。
陵洵从自己栖身的地方出来,也没如何注意,只觉得他是穿过了一条不长不短的九曲回桥,可是等他越过那巴掌大的一片池塘,站在岸边再转身回望,却发现池塘不见了,身后只是几排枝叶繁茂的烟柳。
半遮半掩不露真容,这阵法倒是和府中主人一个尿性。
陵洵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地眼红了一阵,继续向主宅走去,一路果真未遇到任何拦阻,就这么登堂入室地寻到了主人日常起居的屋舍。
如今虽刚入秋,天气却还未转凉,主屋并未关门,站在院中能径直透过大门看到屋里的桌案摆设,还有桌案后高高木架上堆放的竹简。
陵洵看到那些竹简,眼前顿时一亮。
既然这穆家主人在阵术上颇有造诣,想必关于阵术的藏书也不少。因为生不逢时,陵洵这半吊子的阵法师打出生就没见过什么正经的阵法书籍,此时看着那堆满架子的竹简,就好像饿了几天的人看到一盆热乎乎冒着白气的红烧肉,恨不得立刻扑上前胡吃海塞一番。
毕竟受人恩惠,饶是陵洵骨子里再不是东西,也没那么大脸,能毫无芥蒂闯入人家私宅。可是念及方才小童儿和他说的话,陵洵又赌气地想,不是看到什么走到何处都要讲求个命中注定吗?那他看到这么多书简,是不是也该认命地做个求知若渴的读书人?于是也就将那点脸面丢到了九霄云外,大摇大摆迈开步子,走进屋中。
刚踏入室内,陵洵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味道很好闻,似曾相识,他狗鼻子嗅了嗅,忽然怔住——
竟是兰香。
一瞬间,那狭路相遇的清雅男子立时跃入脑海,又重新引得陵洵心里一阵悸动。
难不成这穆家的主人,便是那个一推就倒的文弱公子?
不可能吧……
陵洵心念忽动,也顾不得什么求知若渴了,当即冲出门唤小童儿,可谁知他连叫了几声,出了两道门,却惊讶地发现,这整座宅院,除了他自己,竟好像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他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地方孤零零地回响着,连虫鸣鸟叫也都突兀地不见了踪迹。
就好像这世间,除了他自己,一切皆是死物。
陵洵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是遭人暗算,觉得这穆府竟然将方珏等人掳走,可是他很快又镇定下来,运起轻功掠上屋顶,四目远眺,却发现看不到宅院外的街道房屋。
在这古井般的院落外,只有似真似幻的缭绕云雾。
陵洵顿时明白,他这是无意间入了什么古怪的阵法。
但凡迷阵,总有阵眼,找到阵眼,就算破阵。
陵洵早在决定接受穆宅的帮助时,便不觉得对方有什么歹意,虽然刚才一惊之下有点动摇,此时镇静下来,也不再惊慌,开始心无旁骛地测算九宫八卦,寻找阵眼位于何处。
哪知道不看还好,一仔细看这阵法格局,陵洵不由一惊!
壬癸年九月癸未日癸丑时阴六局,休门与值符加时干癸于坎宫,日时二干俱加离宫,是为网高九尺。正合“天网四张”的大凶之局!
做这样的一个凶阵,又将他困在其中,是什么目的?
陵洵于阵法之术也只是了解个皮毛,都是当年那灰衣少年与自己分别时传下的只言片语,关于这天网四张的大局,他也只记得一句口诀:“此时若有强人出,立便身眠见血光。”
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