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琴音带着廖承东回家了。
这是廖承东第二次进何府,上一次来,他是廖承东,这一次,他就是哥哥廖辉了。他对自己说,哥哥对这里一定熟悉,他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廖辉。
何琴音先领廖承东到父亲书房拜见了父亲,何满庭对女儿说:“你出去一会,我跟廖辉谈点事。”何琴音走了出去,并把门掩上。
“坐吧。”何满庭和蔼地对廖承东说。
“谢谢,何会长,字我签好了,请过目。”廖承东说着双手将那声明书递给何满庭。何满庭接过看了一眼,满意地颔首,笑眯眯地说:“我手头还有点事,让琴音带你去见她母亲吧。”廖承东答是。何满庭又说:“对了,到了家里,以前所有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提,你也不要再多想了。”
廖承东还是回答是。
“去吧。”何满庭说。
廖承东走出书房,何琴音随即挽起他的手臂就往母亲房间走,边走边说:“母亲病未大好,我们说话都要注意点。”
廖承东说:“放心。”
这时,一个丫头走过来禀报说:“奶奶已经起来了,等着你们过去呢。”
还没进门,就能听到从唱机里飘出来《四郎探母》的京腔京调,宛转悠扬,十分悦耳。丫头打开门,何琴音让廖承东先进,自己紧随其后。虽然并非天寒地冻的日子,但何母的房间里早早就生了火,一进门立即感觉到暖哄哄的。
何母坐在高背椅子上,面目慈祥,头上也没簪金插银,只一黑头巾包着,脸少血色,正闭目养神。廖承东想,何琴音极像她母亲。他脚步轻轻地,生怕惊动了何母。
丫头柔声说:“奶奶,小姐来了。”
何琴音也喊了声妈。
何母这才抬起头来,见是他们俩,略略愣了一下,许是高兴,一时竟面泛血色,对他们招手说:“都过来坐,坐在妈妈身边。”
那丫头就要挪椅子,何琴音对她说:“你出去吧,我跟母亲说说话。”丫头就出去了。何琴音借搬动椅子的机会,悄然对廖辉说:“少说话,母亲问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就说家里出了事走得急。”
两个人都搬把椅子一左一右放在何母身边,并没坐下,何琴音又过去将唱机关了,然后领着廖承东立在母亲跟前,说:“妈妈,这是廖辉,他回来了。”
何母说:“晓得是他,廖辉,快坐到我身边来。”
廖辉不敢坐,赶忙深深鞠个躬,说道:“对不起,伯母,家里出点事走得急,没跟伯母大人打声招呼,让你费心劳神了。”
何母说:“这世道哪家能不有点事,回来了就好。”
廖承东还站在何母面前,何母说:“坐呀,都是一家子,不要拘束。”
廖承东跟何琴音就一左一右坐在何母身边。
廖承东不敢放眼看着屋里的摆设,目光所及,净是典雅,古色古香,有种让人顿觉安心的情调。忽然就想起小时母亲带他去上海大奶奶房间时的情景,这气派和格调当如大奶奶的房间一般,都是有钱人家的风格,不禁感伤起来。不知道哥哥来过这房间没有,哥哥除了长相跟自己一样,性情做派又该是怎么的,跟自己会不会一个样?
何琴音见他陷入沉思,说:“妈妈,廖辉明天就到一家新公司上班。”
何母说:“妈妈虽整天窝在家里,外面的事一概不管,但这件事妈还是晓得的。廖辉呀,估计能呆得下去吗?”
廖承东立即止住思绪,说:“应该还好吧。”
“外面一定还在闹吧,不管怎样,你们都回来了,我也安心了。“何母说着拉起廖承东的手,“就把这当家吧,回家了就啥事都别想。”
“好的,伯母。”廖承东回答着,何母攥着廖承东的手,何母手心微凉,却有一个说不上的滋味弥散在他的心间。廖承东说:“伯母要常出去走走,整天坐着对身体不好。”
何琴音也说:“妈妈就是不愿意出门,也不喜爱打牌,只喜欢听京剧,已出的京剧唱片只怕母亲都收藏了。”
何母说:“等你们结婚了,我随你们去上海住,我还要看梅先生演出呢。”
何琴音笑着说:“那是自然,就怕母亲到时候会变卦,不肯受那晕船之苦哩。”
何母笑着说:“再晕船也要去,我都准备好了,你们的新家就安在上海,我随你们过去,好不好?”
“好啊,”何琴音对廖承东飘来一个眼色,“廖辉,你说好不好?”
“好的,难为伯母想得周全,我们都听母亲的。”
何琴音听廖承东不自觉中说出母亲二字,心里如吃了蜜般甜,就打趣说:“就叫母亲不觉得早点吗?”
廖承东刷的一下脸红了。
何母骂女儿说:“不许欺负人家,还没结婚就欺负人家,妈妈都不答应。”
廖承东说:“不是,琴音没欺负我,她就是爱开玩笑。”
何琴音还是笑,说:“妈妈,人家都说他fēng_liú倜傥,其实,你是最经不起开这样玩笑的。”
何母说:“人家是读书人,哪像你没人管教的。”
何琴音说:“妈妈,你在骂自己吗?”
何母说:“我是在骂自己,是我没好好管你,以后啊,就叫廖辉管你吧。”
廖承东想,看这情形,哥哥廖辉一定很得何母喜欢。如果这个家没有何满庭,那该多好啊。可是哥哥为什么失踪了?
何母忽然想起什么来,就喊丫头过来,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