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只有声音里含着冷酷狠戾的杀气,“圣人不准侯府的人出去,却也没说不准本侯杀人,钱副使,你说对吗?”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字咬得像是阎王的命令,被那判官用朱红的笔写了。
钱辉吓得腿软,抖抖索索站住了,一句囫囵话都说不上来,还是方才那小厮这会儿底气十足地又站在他面前,仿佛抬着鼻孔瞧他。
“怎么?钱副使还没听懂我家侯爷的话啊?这人不准出来,总没说不准你们放个大夫进来吧?”
说完还轻声嘀咕了句,像是市井上的妇人没用称心如意的价钱买下看中的首饰或衣食,“要不是我家夫人这会儿离不得侯爷,看你这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钱辉咬牙,却不敢再硬抗,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使人去请了个大夫来。
他是小人,惯会办污糟人的小事,这大夫也不好好请,专门挑了那没什么本事的来,结果送进去没一会儿就看见那大夫连医箱都不要了,左躲右闪地避开拦他的小厮,像是逃命似的逃出来,嘴里还边在喊,“这是天花!老夫还要命呢!”
他反复喊了好几次,那架势,真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着。
钱辉方才还笑着的脸忽就一僵,立即命人上前去堵住了大门,丝毫忘记了这大门还是他方才硬要开着“方便消息传递”的。
他这脸有些颜面扫地,而不一会儿,府里传来好几声呜咽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下得真是英明神武,体贴下属——那可是天花啊,谁上赶着往前凑。
抱着这个心思,钱辉方才还急着等宫里传令,好去破门而入,抢了这个“镇压淮阳侯”的大功劳的心忽就那么凉了凉,他甚至隐隐希望这令来得再晚些。
毕竟这府门被关上了,里面还有个得天花的,死,只是个早晚问题。
府门边不曾停歇过的砸门声和小声哭泣声更是印证了他的这个念头。
钱辉于是老神在在地坐了下来,等着宫里传令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把消息递到宫里去让人裁决一二,可他这棵墙头草旁的不行,就是消息最是敏锐,他带兵出宫门前就感谢自己躲过了一场浩劫——这新旧皇帝交替,来得这么匆忙突兀,他就不信剩下那些个皇子会没点儿动静。
何况他私底下投靠了风头最劲的六皇子,这会儿被宣进宫的却是九皇子,他是不想在这关节眼上给新帝留下一丝一毫办事不力的印象。
故而他就这么堵在淮阳侯府门前等着。
天快亮时,各皇子府突然便有了动静,街上都是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而过的禁军里有好些还是熟识的人,钱辉还与人呵呵笑了声,声明自个是领了圣人的命,在这儿守着。
他不说清是哪个圣人,那些同僚们瞧他一眼,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意味。
钱辉很是飘飘然。
这种飘飘然,在他听见宫城的方向上传来骚乱声,紧接着又是丧钟时,都还生动活泼地挂在他的脸上。
似乎他才是这场权力变更里的大赢家。
钱辉知道,自己要等的时间不多了。
可这最后的时间显得愈发的漫长,钱辉甚至觉得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他漫无边际地想,甚至想到了淮阳侯那位未过门的夫人——听说是世间少有的绝色,可惜红颜皆薄命。
这个念头才刚转完,他就听见了转角处传来了马蹄声。
来的人不少,比他带的人可能还多那么一点儿。
钱辉皱了眉头,有些不满——这紧要关头,还有人要来和他抢功劳不成?
怕堕了自个的气势,他还故意上了马,勒转缰绳朝向了马蹄声的方向,正要叱问,眼睛就不可抑制地瞪大了又瞪大,最后更是吓得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
邵猷勒马,就停在他面前,正对着大门,侧对着钱辉,他握在手里的马鞭上浸满了鲜血,这会儿都有一滴慢悠悠地滑落下来,正好滴在了钱辉的鼻尖。
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已经有人上前去叫门了,邵猷看着这完好无损的府门,紧绷了一路的心终于松懈下来,他甚至有闲心,缓缓低头去瞧一眼钱辉,居高临下地问了一句。
“怎么?朕亲自来接皇后入宫,难道不行?”
钱辉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正巧府门也开了,邵猷的注意力立即从他身上移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