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醒来,一句话未言,便听得长子说了一句,“阿娘,你要打要骂,等我回来再受。”
陈氏悚然一惊,从这话音中听到了不对,正要出声唤人,长子却已转身离去。
不过两日后,她就收到了长子死于游侠之手的消息。
郎主非要去报仇,可她却几度哭得晕厥过去,因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来与人为善,拿着剑信誓旦旦说要当大侠的长子,会这般与人械斗而殒身。
也是自那时开始,她整夜整夜不得安眠,闭上眼便是噩梦连连,梦见的都是她长子浑身是血站在她面前,一声声凄婉地唤她,好似万般不甘愿,“阿娘……”
她为人母,已失去了长子,养废了次子,唯余这个与长子相像的幼子。
陈氏骤然转身,端起桌案上原来是备给她夜间安眠的药碗,将里面的药汁尽数倒在了握在手里的巾帕上——她夜间难安眠,又用药多年,这药已下得极重。
“云哥儿。”
陈氏唤了一声,待云哥儿转回头,她伸手便扣住了他的脖颈,将未曾防备阿娘的云哥儿按到在地板上,另一只手就握着那巾帕,捂在了云哥儿的口鼻之上。
云哥儿瞪大了眼,眼中浸了泪,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而久病的陈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劲,死死按住了他,硬是逼着他吸入了那药汁,被呛得满面通红,眼睛里渐渐失了神采,立时便要晕厥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只听阿娘轻柔的声音又在唤他。
“云哥儿,睡吧,睡着了醒来,不管有多难,都要活下去。阿娘知你心愿便是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你长兄也是同样的心愿……你若是想,便去吧,无论前路多难。云哥儿,别为阿娘报仇,阿娘只愿你好好活着。”
那声音越飘越远,渐渐便听不分明了。
怀里的小儿彻底软了身子。
陈氏犹不放心,又拧了巾帕里的药汁硬给他灌了下去,才起身看向那吓傻了的贴身婢子,招呼她过来,扶着云哥儿走到了床榻边,按了暗格,将云哥儿藏进了地道中,又在他身侧放了些清水与吃食,将房中的珠环银两取了些放他怀里。
若有时间,陈氏恨不得为他收拾出个大包袱。
可门外的喊杀声已在不断高昂,他们耐不住,马上就要冲进来。
陈氏撑着身子收拾好痕迹,遮掩住暗道入口,又将那妆镜中还剩大半的钗环收拾都倒给了那婢子,与她笑语,“趁如今还有一线生机,你赶紧先走。”
婢子一怔,眼里就滚了泪,“那娘子呢?”
“我?”陈氏恍然一笑,“江湖奔波,我怕是受不住苦的,还不如守在此处,死得干净体面些,也好早些去陪陪风哥儿。”
婢子还要再言,陈氏已伸手推她,另只手便挥落了案上的灯烛,又去扯了墙上挂着的剑,与她最后说了句,“走吧,莫惊吓到你。”
71、魔教里的女侠(5) ...
珈以漏夜策马而来, 严府门外火光滔天,来来往往的人具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又都被大火染上了一层黑灰, 轻易已辨不出人来。
好在她曾在严家走过好几个来回,认得府中仆从的各式衣物, 一伸手就拦住了个穿黛衣的婢子,要没错, 应该就是云哥儿他娘跟前的人。
珈以一句话还未问出口, 那婢子浑身一抖,立即就喊了声, “郎主出门往西城门的方向去了, 府中并无人!”
一长串话说下来, 那婢子已惊吓得浑身是汗。
她怀里藏着的珠环那样硌人, 她想着出门前娘子的决绝,想着她一路过来尽力弄翻的那些烛火,想到如今身在火场昏迷不醒的小公子。
她就盼着, 这些人是冲着郎主来的,别再进府去细细搜捕。
果然,珈以如了她的愿,留了六人在此处看守, 自己便带着人朝城门追去。
晚她一步进城门的腾星野, 正好遇见了仓皇而来的严守耀。
他早在珈以那知晓了事情脉络,对这自私好利的小人没半点仁慈之心,带着教众就将人拦下, 正好赶上珈以折返,背后一剑将严守耀钉在了地上。
腾星野大怒,嘶喊着珈以不该夺他功劳,然后猛而想见如今严府应该空着,假意带了人就朝严府而去,珈以自然立即让自己的教众去拦。